放眼望去,整個世界只剩白色的雪。 暴風夾雜著雪片,掩埋幾世紀前的屍骨,他們闖入,徘徊,最終停滯,成為雪地的一部分,紅色的血肉只剩白色的骨。這裡是純白色的墳墓。 一團渺小的人影頂著這樣的風雪前行,他們失去了方向感,只能盲目邁出艱難的步伐,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裡暫時避風。 「抱歉,很重吧?」 背負著另一人的重量在雪地走一個小時,就算是刀劍男士也太勉強了。 「完全不會。」 鶴丸國永慢慢的放下審神者,撫去對方身上的雪,在確認對方用舒適的姿勢坐下來後,才完全放開手。 「雪會停嗎?」 「沒有那種跡象呢。你會渴嗎?」鶴丸拍拍自己的身上的積雪,原本就很白的衣服上面加上白色,哪邊有雪哪邊沒有都搞不清楚了。 審神者原本想回答什麼,最後微笑著搖了搖頭。 「過來這裡,鶴丸國永。」她向他招手,鶴丸依言靠過去。 她突然一把抱住近侍刀,鶴丸沒有料到平常距離感十足的審神者會這樣做,哇了一聲。 「這是⋯⋯驚嚇嗎?真是對心臟不好啊。」 「太冷了,這是為了活下來。」 「是⋯⋯」鶴丸坐得更近了點,舉起僵硬的手回抱對方。 這樣的肢體接觸維持了一會,體溫不知道有沒有傳遞到,但心跳聲很明顯傳遞過去了。 「鶴丸⋯⋯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?」 「可以。」鶴丸將審神者的手放在自己頰邊。 審神者像是對待極其珍貴的事物,用羽毛的重量一一描摹近侍的眉眼、鼻、唇,彷彿害怕沾上灰,又彷彿拭淚一般輕撫他的臉頰。 「不知道為什麼,其實從剛才開始,我的眼睛就看不見了。」仔細看審神者的眼睛明明是張開的,卻不見其聚焦。 「所以,至少讓我知道你在旁邊,好嗎?」審神者與鶴丸握住的手慢慢收緊,還好現在她看不見,不然自己紅到不行的臉肯定會被打趣。 「主人你知道丹頂鶴嗎?」 「知道,怎麼了嗎?」 「沒什麼⋯⋯」就是現在這個狀態。

「鶴丸以前當過陪葬品吧?」 「對喔,我當時還以為會這樣一輩子待著,結果還是被挖出來了。」 兩人靠著岩壁而坐,出於某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,牽住的手沒有放開。付喪神的體溫就像鐵器一樣冰冷,然而審神者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仍是一直握著,像是想把燭芯般微弱的體溫送過去,也像是害怕丟失對方。 「如果再一次迎來成為陪葬品的時刻⋯⋯我希望你不要跟著進到墓裡。」 鶴丸猛地看向審神者,對方卻只是一如往常,溫柔的微笑著。 「⋯⋯這是,主命嗎?」 「你什麼時候像長谷部一樣了?」審神者打趣,「這只是我個人的小請求而已,這個世界這麼大,如果只因為一個人的逝去而被困在死地,對鶴丸來說太不適合了。」 「你的靈魂明明是那麼的自由。」 審神者望向遠方,想起當初那個翩然降臨的白色身影,聰明、靈活,一點都不像活了千年的神明,只有在大事小事都隨他的嘻笑遠去時,才會想起那雙鎮定溫和的目光確實經過了千年的洗鍊。 那天晚上的煙火很美,審神者卻一點也不記得,因為被映照在那人身上的煙火迷住了雙眼。

正因為是白色才如此絢爛嗎?還是⋯⋯。

「自由嗎⋯⋯明明早就離不開了。」鶴丸低聲說。 那雙映著煙火看過來的眼眸,只是對上眼就再也無法移開目光。 審神者輕笑:「雖然對不起大家,但最後是鶴丸在我身邊,真的太好了。」 為了平衡整個本丸,她一直很小心,沒有暴露心意。細心的刀或許有發現,但明面上沒有人說出口,審神者更不會期待鶴丸本人的回應。 「就像是⋯⋯做夢一樣⋯⋯。」 「主人?」 「我喜歡你喔,鶴丸⋯⋯最後有說出來,真的,太好了⋯⋯」 審神者的淚痕還來不及滴落,就結了冰。 「主人⋯⋯?」

這是,某個村落的傳說。 在融雪的天氣裡,某個巖穴中,能看見一對戀人的遺體,白衣的青年擁著一名女性,像是守護,又像是在溫暖對方。據說,青年是妖怪,守護著心儀之人的遺體,若有任何人試圖觸碰,他會毫不猶豫的斬了對方。 請務必小心。


後話:因為是主人的願望,很多年之後鶴丸還是走出了洞穴,然後不小心嚇到登山客。